她听完从穆瀚东的个人办公室中拿出一张字条。
“这是你个人的借条，物归原主。”
宋允良当着郑雨萱的面把借条撕了个粉碎。
“你怎么还不走？”
女人挑眉问道。
“姐姐，送我张名片吧。”
他支着胳膊，漫不经心的望着女人的脸。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你是个美人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，不是吗。”
郑雨萱意味深长的审视他，最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私人定制的名片。
‘穆瀚东’
“怎么不是你的？”
“下次吧，穆总说了，以后有需要可以联系他。”
女人身体后倾，靠在柔软的椅背凝视宋允良。
“姐姐，你会玩。”
宋允良收起名片，深感自己还得修炼。
“如果我以后开了自己的银行，你能来当行长吗？”
他站起来，双手卡在桌沿，从上至下俯视郑雨萱。
“我对储户没有兴趣。”
她拒绝。
“那你对什么有兴趣？”
他又问。
“证券吧，如果你有了自己的证券公司，我去你那里做总经理。”
“那你能给我什么？”
“合理的回报率。”
“就这？”
宋允良晃了晃脑袋。
“还有我自己。”
“成交！”
他伸出手。
郑雨萱没有理会，而是站起来重新打理衣角和仪态。
一切准备就绪，
纤细的指尖印在了他的掌心。
宋允良出了华开行，身上背着66万巨款。
虽然有上几次的经验在，他不怎么害怕了，但依旧谨慎，连夜买票回长溪。
“兄弟借个火。”
“我不抽烟。”
等车时，他身边的人凑过来借打火机，被拒绝了，男人没有气馁，继续找其他人借。
有人渐行渐远，有人健步如飞。
男人消失后，又有一拨人找上了宋允良。
“干什么的？”
两个穿制服的人围住他。
来者不善！
宋允良瞧这二位凶横的脸，按下心惊。
“搞搬运的。”
“有车票吗？”
他拿出自己的车票，没想到那两个人看了立刻围的更紧了，二话不说就要宋允良跟他们走。
“干什么？”
宋允良摸不着头脑，更不敢贸然应允。
“你们！”
见他不配合，那两个人一左一右架起他就走。
“干什么！”
“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！”
“二位！出来生活总有名字吧！”
“总得让我知道出什么事了吧！”
宋允良现在年龄小，骨架小，挣不开他们的桎梏。
“着火啦！”
“着火啦！快跑啊！”
他突然朝四周呼喊，那两个人急了，腾出手来捂他嘴。
来不及了！
受惊的人群开始横冲直撞，四散开来。
“王八蛋！你干什么了！”
宋允良左边的男人在他耳边辱骂他，结果话音未落，自己脚面就传来剧痛。
有人踩住了他的脚！
吃痛的他下意识松手，宋允良趁这个机会甩开他们钻入人群。
他们想追，但前方都是慌乱逃窜的人群。
宋允良撞开前面一拨一拨的人逃到外面，他一路狂奔，藏在火车站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喘气。
“呼！”
他一面休息，一面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。
真是见鬼了！
好端端的怎么会被人找上？
得罪谁了？
宋云良扶着膝盖，弯腰调整呼吸，额头更是汗如瀑布，不见好转。
他闭上眼，贴在墙上，四周寂静如斯，只有隆隆作响的心跳声提醒他要冷静。
思前想后，宋允良决定找个地方住下来，看看情况。
“跑什么？”
宋允良大惊！
刚才找他借火的男人幽幽的站在他面前。
“我！”
他只吐出一个字，喉管就再也发不出声音。
腹部传来的剧痛让他难以支撑身体站立，只能半跪在地上。
“我让你跑！”
男人非打即踹，宋允良反抗不了，便双手护住脑袋，身体紧紧蜷缩，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。
直到那两个制服追来，男人才停手。
鼻青脸肿、浑身是血的宋允良被他们架着扔进车里。
出车即受审。
“钱哪来的？”
“卖债券卖的。”
幽暗的灯光下，宋允良松了口气。
“怎么卖的？”
“我从长溪买进来，背到安陵卖出去。”
“卖五十多万，你把我当傻子？”
打他的男人坐在旁边，问话的人是抓他的制服之一。
“我一张七十五卖进，一百零五块卖出，有的时候一百零七块卖，一共两万张，中间赚多少你自己算呗，你又不是傻子。”
宋允良话说多了，嘴角的伤口隐隐作痛。
“你什么态度！”
“你想让我有什么态度，跪下来求你？你又不是玉皇大帝。”
制服男气急，张嘴又要骂人，被他旁边的人拦住。
“你说的有证据吗？”
男人不紧不慢的问他。
“有！我包里有一份债券收购合同，是和江南储蓄银行签的，标的就是两万张债券。”
“除了合同，还有吗？”
“江南储蓄银行的行长助理，季扬。”
“还有呢？”
“长溪市城市商业银行业务员庄言，我和他们马上就要签署十一万张债券的合同。”
“你哪来这么多钱？”
男人的两根指头滴滴答答的点在桌面。
轻微的响动敲在每个人心里，就让他发自内心的不安。
“四万是我兄弟姐妹留下的抚恤金，十万是我跟朋友借的，借条在包里，月息10%。”
“第一次我在华开行交易，行长穆瀚东帮我办理的个人贷款，二十万借银行，还有二十万他以个人名义借给我，借条和合同都在包里。”
听到穆瀚东的名字，男人暗忖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，连穆瀚东这样的人也能够上。
“我就靠着这60万两地周转，今天下午，你们逮捕我之前，我刚从华开行出来，你可以找华开行的行长助理郑雨萱，她接待的我，而且还给了我穆先生的名片，在我包里。”
“你说点我相信的，穆瀚东是什么人，你是什么人！人家凭什么借你钱！”
做笔录的制服男动不动就拍桌子，震的他耳鸣。
“穆先生不认识你，不等于穆先生不认识我，就像我是嫌疑人，不等于你也是嫌疑人。”
宋允良活动手腕。
那副沉甸甸的手铐挂在他的腕骨，对尚且年幼的他来说是一种负担。
男人示意自己的同事去检查宋允良的随身物品，几分钟后，他们带着合同和名片进来，那张精美的名片被他夹在指尖。
“问过了吗？”
“问过了。”
他身边的新人回复。
“穆先生说，他确实见过宋允良这个人，也借过他二十万，但是今天下午宋允良已经把钱还给他了，借条也被宋允良当着助理的面撕了。”
“个人买卖债券算投机倒把吗？”
男人嘟囔着，看到新人惶恐的表情，他不耐烦的解释。
“我没问你！”
他们没有再审问宋允良，而是把他扔进了看守所。
在这里，到处都是人。
汗臭熏天，又拥又挤，宋允良每晚都睡不着。
整整七十二个小时，他每天都输秒。
宋允良在来的路上想了好久都想不出自己得罪了谁，更摸不准对方会怎么出牌，于是干脆假装自己是个哑巴。
除了看守人员，谁问都不答话。
“都查过了吗？”
“查过了。”
我们走访了长溪市，季扬、庄言都确有其人，也能证明宋允良所言不虚。
“那陈定山呢？”
“没找到，但我们找到了他的弟弟陈卫山，这个人是长溪市城市银行信贷部经理，他和哥哥的关系比较紧张，问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说人家投机倒把！”
男人神情紧绷，质问身边的制服。
“我！”
“你什么！”
“接到举报，首先要核查！你查了没有！”
“查！查了！”
他非常紧张，眼神忍不住到处乱撇。
“拿来。”
“什么？”
男人突然伸出一只手。
“你的报告和走访记录，你不是核实了吗。”
“还没来的及写······”
他当即看穿了下属的窘态，于是烦躁的坐下。
“把人放了吧。”
“啊？”
制服听到放人，脸上露出不甘心的表情。
“不然你把人送法院，罪名你自己想。”
“嗨，队长你跟我开玩笑呢吧，法院又不是我开的，我哪能自己想呢。”
他自说自话的给自己找台阶，被他叫做队长的人全当没听到似的，任他说来说去，就是不搭话。
“算了，我还是去放人吧！”
制服拉下老脸，正要出门，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。
“我是岳晟！”
“是的！”
“好！知道了。”
他放下话筒，叫住已经拉开门的制服。
“先别放人，浦东市有人要见那小子。”
“什么！我就知道这小子有邪性！”
制服眼中亮起暗光，重新闪回办公室。
“那边什么时候来人，我去接！”
“不用你！人家已经到了，去提人吧。”
岳晟白了他一眼。
就这样，宋允良在看守所又见到了那个制服，对方色厉内荏的教训他。
“老子警告你！老实交代！咱们有政策！坦白从宽！抗拒从严！”
他被制服推到审问室。
这次，换了个人。
“你好，我是浦东市金融管理局的郑有道。”
“郑先生晚上好。”
宋允良不卑不亢，安然坐定。
就是这样的淡然让郑有道觉得他不像一个涉世未深少年人。
“听说你从事债券买卖业务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知道你的行为涉嫌违法吗？”
他翻开笔记本，记录和宋允良的对话。
“哪条？”
“什么？”
“你说我犯法，犯的哪条法。”
宋允良不怕他问，就怕他不问。
这三天，他在看守所就怕多说多错，被整他的人抓住把柄，现在看来，不一定是有人要整他，而是他自己撞在了风口。
“华夏中央银行出台的307号文件明确规定，不准金融机构私下买卖债券。”
“我不是金融机构，我是自然人，你们也没说自然人不能到银行买入和卖出债券。”
“江南储蓄银行的债券都是从你手中交易到了安陵市的银行，你怎么证明你不是江南储蓄银行的托？”
“首先，你应该去找江南储蓄银行核实我的身份，其次，如果我跟你女儿睡了一觉，她给了我十张债券，我就是你家的人吗？”
“你好好说话！”
郑有道觉得被冒犯了。
“如果有肉体关系的交易不是自己人，那你凭什么认定有合同关系的都是一家人。”
“你够了啊！”
郑有道扔下笔又拿起来，他的动作都被玻璃对面的人尽收眼底。
“穆总，这小子挺机灵。”
穆瀚东身边的老人和郑有道一样，都从属浦金局，他们这次来安陵，也是因为收到了各地银行的报告。
他们发现很多人从偏远地区收购低价债券，然后再弄到浦东或者一线城市的银行出售，赚取差价。
领导和社会大众对此有很严重的分歧。
一方认为这是投机倒把，一方则主张是纯粹的商业行为，正因为分歧巨大，所以浦金局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，进退为难了很长时间，碰巧这次开会，他们听到穆瀚东嘴里的宋允良被抓了，于是都跑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。
“说重点！”
在里面谈话的郑有道拍了拍桌子，重新开始问话。
“还是同一份文件，上面写着不准银行以低于面值的价格交易债券，你怎么说。”
“和我没关系啊，你应该问银行为什么用低价和我交易，我没有强迫他们。”
宋允良换了个姿势，继续说下去。
“一个馒头在安陵市一块钱，同样的馒头在长溪市五毛钱，你应该问卖馒头的人，我就是一个买馒头的。”
“那你赚了这么多钱，交税了吗？”
郑有道心说我就不信问不住你这个毛头小子！
“······”
“怎么哑巴了？”
他得意的挑眉。
“税总局规定，国债交易免税，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吗。”
宋允良无力的吐槽，世界果然就是一个草台班子。
“我知道！不用你说！”
郑有道气愤不已，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高傲的人。
“那你去问税务局吧，如果税务局说需要补税，那我就交税。”
他们这边针尖对麦芒，在审讯室隔壁房间的几个人已经开始商量下一步了。
“让老郑出来吧，这小子是有准备的。”
“是，局长。”
年轻秘书敲门进去，在郑有道耳边叮嘱他出去。
“这个混账王八蛋！他摆明了是在钻政策的漏洞！”
郑有道出来就骂骂咧咧的，哪怕到了局长跟前也不改粗犷本色。
“没有完美的政策，有漏洞我们补就是了，不能因为人家发现了漏洞，就说人家犯法。”
罗局长这边和郑处长商议把今天的谈话形成一个报告，岳队长的手下推门进来。
“队长，有一个老人来队里，说是宋允良的家属。”
岳晟丢掉烟头。
“他家人都在燕省，坐飞机也没这么快呀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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